[說明]:閱讀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從古至今,人們對閱讀的熱愛,或為求知、或為名利、亦或者是追尋一處精神的歸處,種種原因,不能細究,繼續前面兩個閱讀話題:《閱讀的實用與無用》,《閱讀的求職與反智》,本文將從閱讀本身、閱讀者、民族精神以及人類文明等方面來探討本系列的最后一個話題:閱讀的意義與去意義。
閱讀的意義何在?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如果讓底層民工、全職太太、高考學子、宣傳部長和哲學教授就此作答,給出的答案可能大相徑庭。畢竟每一個人的閱讀各有其需。不過,閱讀終歸屬于在語言符號中“尋找意義”的精神活動。正如網上流傳的一段話所說:“買書、讀書是世界上門檻最低的高貴舉動。只要付出一個漢堡的錢,便可以得到一個作者在一段歲月乃至一生中的思想、知識與體驗。”閱讀需要理解、感悟書中的思想、知識和體驗,在“熏、浸、刺、提”的閱讀過程中,受到真、善、美的化育。無論對于個體還是民族而言,閱讀都是有意義的。
就閱讀者而言,個人的精神發展史,可以說就是其閱讀史。閱讀讓個人脫離現實的束縛和限制,在吮吸知識乳汁的同時翱翔于符號構筑的奇異世界。茨威格在《書的禮贊》中寫道:“一個人和書籍接觸得愈親密,他便愈加深刻地感到生活的統一,因為他的人格復化了:他不僅用他自己的眼睛觀察,而且運用著無數心靈的眼睛,由于他們這種崇高的幫助,他將懷著摯愛的同情踏遍整個世界。”林語堂也說:“沒有
閱讀習慣的人,就時間、空間而言簡直就被監禁于周遭的環境中。……但當他拿起一本書,他立刻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圖書作為人類保
存記憶的一種裝置,作為人與人深層溝通的橋梁,具有超越時空的力量。然而,這種力量的獲取,需要讀者與作者心智的深層互換,需要讀者安靜下來細細品味。隨著社會的發展,國民的閱讀總量呈上升趨勢,但閱讀內容和閱讀方式卻阻抑追尋意義的熱情。
從民族精神來看,我國素有“耕讀傳家”的優良傳統,重視知識和道德的傳承。一部漫長的中華文明史,就是一部圖書史。實際上,閱讀不僅是個人行為,也是民族精神的積累行為。在知識爆炸和競爭的時代,閱讀更是具有“民族戰略”的意義。美國將“閱讀優先”作為教育政策的主軸,日本把書店叫做“文化的街燈”,法國建立“讀書沙龍”讓讀者受益,英國要打造一個“讀書人”的國度,韓國把閱讀當做是國民教育的一環,印度提出“請我吃飯,不如送我本書”的交朋友原則等等,這一切均有國家戰略的考量。作為國家戰略的閱讀運動,自然以完善、提升民族整體素質為目標。
從人類文明的發展來看,圖書典籍的誕生,改變了脆弱的口耳相傳的知識傳承系統,使文化有了穩固的載體。甚至有人認為,書與人,人與書,就構成了一個個文明。愛迪生也曾說,書籍是天才留給人類的遺產。書籍讓一代代人不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人類文明方才有了不斷向前發展的可能,因而也可以說,沒有閱讀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類文明。
閱讀作為從文本的語言符號中獲取意義的心理過程,并非光靠手和眼睛就能完成,無論會意還是頓悟,都表明意義的“獲取”需要用心用腦。閱讀者通過體悟來內化典籍的智慧和道德,才能知書達理,博古通今。司馬遷著《史記》,意在“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讀者只有用心閱讀,方能體會其意。然而,在迷戀功利性和娛樂性閱讀的時代,浮躁的人們無暇也無心追尋高深的意義,文本的制造者亦不愿自找沒趣,因此充斥耳目的是快餐文化。其結果是,閱讀行為逐漸與道德教化、人格養成疏離,閱讀所具有的智慧交鋒和美的熏陶
的效用亦被削弱。人們開始抱怨魯迅的作品太艱澀,經常指責學院派的批評玩高深,現在也沒有多少人愿意讀完《存在與時間》,因為他們不愿費事去揣摩文本的“意義”,他們寧愿點一份快餐文化放松一下。
去意義的閱讀習慣和思維模式穩固之后,人們就會懈怠于自己在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將求學階段的讀書當成“應付”,將工作以后的閱讀當成“消遣”,從而遠離了閱讀應有的意義旨歸。不健康的閱讀趣味和習慣,以及對閱讀意義的忽略,有如傳染病菌一樣,在人群中擴散,讓人群交叉感染,從而成為一種流行病、時代病。
每個人選擇閱讀什么樣的書籍,采取什么樣的
閱讀方式,他人無從干涉。但是,并不意味著良性引導可以缺席。時下國家將“全民閱讀”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在各地不斷開展讀書日、讀書周、讀書月的活動,無疑是出于重塑閱讀精神和閱讀品格的需要。
數字媒介的興起,讓人們結束了枯燈照壁的冷寂,也告別了登高望月的雅致,但千百年來閱讀所固有的精神品格仍未終結。一方面,契合時代節律的現代閱讀正不斷在實用、反智與去意義的荒漠里艱難跋涉;另一方面,對知識的渴望,對審美的追求,對閱讀意義的追尋和對閱讀精神的堅守,仍留存于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閱讀何去何從,值得每個人認真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