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劇本是一篇小說、故事,同時也真的該像
讀一個故事一樣閱讀,因為劇本不像小說將背景描繪得清楚,或許讀者閱讀的時候要更主動一些,才能創造出角色生活與活動的世界的背景,不過在閱讀時,兩者的基本問題是相似的。
然而,其中還是有一個重要的差異,你在讀劇本時,不是在讀一個已經完全完成的作品,完成的劇本(作者希望你能領會的東西)只出現在舞臺的表演上,就像音樂一樣必須能傾聽,閱讀劇本所缺乏的就是身體語言實際的演出,讀者必須自己提供那樣的演出。
要做到這一點的惟一方法是假裝看到演出的實景,因此,一旦你發現這個劇本談的是什么,不論是整體或部分,一旦你能回答有關閱讀的所有問題后,你就可以開始導演這個劇本,假設你有六七個演員在你眼前,等待你的指令。告訴他們如何說這一句臺詞,如何演那一幕,解釋一下重要的句子,說明這個動作如何讓整出戲達到高潮,你會玩得很開心,也會從這出戲中學到很多。
有個例子可以說明我們的想法。在《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場中,波隆尼爾向國王與王后密告哈姆雷特的愚行,因為他愛上了奧菲莉雅,而她會阻礙王子的前程。國王與王后有點遲疑,波隆尼爾便要國王跟他躲在掛毯后面,好偷聽哈姆雷特與奧菲莉雅的談話。這一幕出現在第二幕第二場中,原文第160至170行。
很快地,哈姆雷特讀著書上場了,他對波隆尼爾說的話像打啞謎,于是波隆尼爾說道:“他雖瘋,但卻有一套他自己的理論。”過了一陣子,第三幕的開頭,哈姆雷特進場,說出了著名的獨白:“要活,還是要死?”然后奧菲莉雅出現在他眼前,打斷了他的話。他與她說了一段話,看起來神智正常,但突然間他狂叫道:“啊!啊!你是真誠的嗎?”(第三幕,第一場,103行)。
現在的問題是:哈姆雷特是否偷聽到波隆尼爾與國王準備偵察他的對話?或是他聽到了波隆尼爾說要“讓我的女兒去引誘他”?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哈姆雷特與波隆尼爾及奧菲莉雅的對話代表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他并沒有聽到這個密謀,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莎士比亞并沒有留下任何舞臺指導,讀者(或導演)必須自己去決定,你自己的判斷會是了解整出劇的中心點。
莎士比亞的許多劇本都需要讀者這樣
主動地閱讀,我們的重點是,無論劇作家寫得多清楚,一字不誤地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事,還是很值得做這件事。(我們沒法抱怨說聽不清楚,因為對白全在我們眼前。)如果你沒有將劇本搬上心靈的舞臺演出過,或許你還不能算是讀過劇本了,就算你讀得再好,也只是讀了一部分而已。
前面我們提過,這個
閱讀規則有一個有趣的例外,就是劇作家不能像小說家一樣對讀者直接說話。(菲爾丁所寫的《湯姆瓊斯》就會直接向讀者發言,這也是一部偉大的小說。)其中有兩個例外前后將近相差了二十五世紀之久。
阿里斯托芬,古希臘的喜劇劇作家,寫過一些所謂的“古老喜劇”的例子留傳下來。在阿里斯托芬的戲劇中,經常會或至少會有一次,主要演員從角色中脫身而出,甚至走向觀眾席,發表一場政治演說,內容與整出戲是毫無關聯的,那場演說只是在表達作者個人的感覺而已,現在偶爾還有戲劇會這么做—沒有一項有用的藝術手法是會真正失傳的—只是他們表現的手法或許比不上阿里斯托芬而已。
另一個例子是蕭伯納,他不但希望自己的劇本能夠演出,還希望能讓讀者閱讀。他出版了所有的劇本,甚至有一本《心碎之家》是在演出之前就出版的。在劇本之前,他寫了很長的序言,解釋劇本的意義,還告訴讀者如何去理解這出劇。(在劇本中他還附上詳盡的舞臺指導技巧。)要閱讀蕭伯納式的劇本,卻不讀蕭伯納所寫的前言,就等于是拒絕了作者最重要的幫助,不讓他輔助你理解這出戲。同樣地,一些現代劇作家也學習蕭伯納的做法,但都比不上他的影響力。
另一點建議可能也有幫助,尤其是在讀莎士比亞時更是如此。我們已經提過,在閱讀劇本時最好是一氣呵成,才能掌握住整體的感覺。但是,許多劇本都是以韻文寫的,自從1600年以來語言變化之后,韻文的句子讀起來就相當晦澀,因此,把劇本大聲地讀出來倒經常是不錯的方法。
要慢慢讀,就像是聽眾在聽你說話一樣,還是帶著感情讀,也就是說要讓那些句子對你別有深意。這個簡單的建議會幫助你解決許多問題,只有當這樣做之后還有問題,才要找注解來幫助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