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愛好寫作。我想大多數的作家開始都是一個非常積極癡迷的閱讀者,由一個讀書的愛好者變成一個寫作的愛好者,最后一步步就變成了作家。
我第一次拿起筆來開始寫小說是1973年。記得第一篇小說是《膠來河畔》。1973年和村里的男勞力們一起去膠萊河修河,三個縣的勞力全部聚集到挖河工地上,拖拉機、紅旗、推車,男女老少齊上陣,當時的場面可謂是千軍萬馬、熱火朝天。高音喇叭里不斷的放一首歌曲《瀏陽河》,我現在回憶,唯一能從頭唱到尾的歌就是《瀏陽河》。受《瀏陽河》這首歌旋律的感染和工地上千軍萬馬熱火朝天的鼓動,就拿起筆來開始寫小說。我真正寫完一篇小說是在1976年參軍入伍之后。農村生活非常艱苦,即便有再高的才華和熱情在田地里勞作十個小時回家后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倒頭便睡。到了部隊以后周六周日都可以休息,慢慢的,我習慣了利用這個時間來寫作。真正發表小說是1981年在河北保定狼牙山當兵的時候,寫了小說《春夜雨霏霏》。是關于一個農村新婚的少婦在一個春雨霏霏之夜懷念她在遠方海島當兵的丈夫,寫的還是很有感情的。當時編輯部的老師都認為這是個女兵寫的,就打電話讓我去。我過去之后,他們很驚訝我是個男的。后來小說發表了,再后來就一步步的走上了寫小說的道路。當然真正在文壇上有了名聲、站住腳還要感謝王蒙老師,王蒙老師是當時《人民文學》的主編,發表了我當時的小說《爆炸》、《紅高粱》。
在滿足了寫作最初的愿望以后,對文學本身的一種愛好讓我一直堅持寫作。我有對小說神秘感探求的一種欲望。我想小說發展到這個時段是不是已經停進了?我們是不是還可以寫出一種更加有意思的小說,我還能不能寫出一部和過去不一樣的小說呢,這些都是激勵我寫作的動力。當年《紅高粱》有一定影響的時候,我曾經暗暗問過自己:難道這樣就算一個作家了嗎?憑借一部小說就能獲得這么大的名聲了嗎?而且每當寫一部新的作品的時候,我總是有種極端的不自信。經常對自己持一種懷疑態度,寫完過后放一段時間回過頭來瀏覽的時候也覺得還不錯。
關于外國小說和中國小說,一部可能太少了,我想中國的小說至今對我影響較大的就是魯迅的《故事新編》。小說里有黑色幽默,有夸張、有怪誕、有自嘲和諷刺。后來的當代小說所謂的流派都可以在他的《故事新編》里找到源頭,甚至包括很多寫實小說、黑幕小說這些因素里面都包括。其中最好的就是《鑄劍》。另外一篇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說也是短篇小說是汪曾祺的《大淖記事》,當然他的《受戒》我也很喜歡,但我更喜歡他的《大淖記事》,這和魯迅的《鑄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外國小說給我產生影響比較大的還是十幾歲的時候讀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永恒的紅色經典。后來我又看過根據這個小說改編的電影,這個電影拍的很差,把我讀小說時候腦海中形成的保爾和冬妮婭的印象完全給解構了。我現在也經常看一些革命電影、老電影,像是《英雄兒女》《鋼鐵戰士》《小兵張嘎》,這些電影看得我依然是熱淚盈眶,也知道這些電影很膚淺、很公式化、很模式化、但是依然要流眼淚。這是為什么呢?因為這些電影里有我的青春,在看電影的過程中能夠重溫我的青春、少年時代的那些歲月。還有一部對我影響非常大的小說也是蘇聯的小說是《靜靜的頓河》。70年代末讀到的。這個小說我讀了很多遍,當然并不是每次都通讀,而是每次隨便翻開一頁就開始讀。這個小說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作家肖洛霍夫器官的敏銳,在他的小說中對氣味的描寫非常豐富,對動物和植物的描寫也非常的細致入微,講到在河里摸魚,天氣潮濕暴雨即將來臨時土腥和水腥混雜的氣味,外面下著大雨,人躲到草垛里聞到的青草的香氣以及馬身上散發出來的汗臭味。再有寫到馬被牛虻叮的時候渾身的顫抖,就像水里面被風吹起的波紋一樣,這如果沒有親身體驗和細致的觀察是寫不出來的。我放過牛、豬、羊,我知道牲畜被牛虻叮到后,通過顫抖緊縮皮膚把牛虻的嘴巴夾緊從而把它們驅趕掉。所以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讓我體會到觀察、器官的感覺、細細地觀察對一部小說的重要作用。當然小說的故事情節也很感人曲折,但是如果沒有這么多作家本身的生理性的感受,豐富的、別開生面的、讓人看到后感到非常幸福的細節描寫,就不可能成為一部經典,一部世界性的名著。當然還有很多作品不能一一列出。給我影響最大、印象最深、最早啟發我文學創作靈感的是以上我列舉的四部古今中外的小說。(注:本文節選自中國海洋大學小說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