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響”“十三點”“赤佬”“事體”“今朝”……這些都是作家金宇澄筆下小說《繁花》中的常見詞。這些詞語出現在文學作品中,似乎會給人造成不小的困擾。不過令金宇澄也沒有料到的是,《繁花》這部幾乎都用滬語寫成的小說卻得到了不少非上海讀者的追捧。
日前,第九屆茅盾文學獎揭曉,《繁花》赫然在列。無獨有偶,在本屆茅盾文學獎參評作品名單中,四川作家顏歌的小說《我們家》也讓人眼前一亮。這部作品描寫了一個虛擬的四川小鎮“平樂鎮”,行文中使用了大量的四川方言,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文學創作中加以方言化的元素,已經成為了當前中國文學界引人注意的現象。
感受方言一種獨特的閱讀體驗
在中國,漢語與少數民族語言的方言眾多,僅漢語就分為八大方言區。在文學創作中加以方言化的元素,地方神韻可以得到充分的挖掘,這無疑會拉近文學作品與方言使用群體之間的距離。
25歲的陳之琰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她認為《繁花》是一種獨特的閱讀體驗:“在閱讀中,我會進入用滬語營造的環境中,很熟悉也很享受!彼龝䲡r不時地經過金宇澄筆下的那些弄堂和橋,并對自己所在的城市有了更深的體悟。
迄今為止,《繁花》的銷量已達到30多萬冊,并在豆瓣讀書上獲得了8.8的評分,不少網友甚至評價說“讀此書只恨自己不是上海人”。
陳之琰的同齡人韓永鵬生于甘肅,目前在北京工作,也是個《繁花》迷。他說書中自己最喜歡的部分就是“不打不相識”的滬語。他坦言自己此前對于上海的理解基本上來自幾次粗略的旅行,而金宇澄細膩的筆觸對他而言無疑是“新奇的見識”。
獨特創作為文學提供另一種可能
其實,在文學創作中使用方言并非近年來才有的新現象!霸谇迥┖兔駠鴷r期,以方言進行的文學創作要比白話文學發達的多!苯鹩畛握f。
從韓邦慶《海上花列傳》中的吳儂軟語,到老舍《正紅旗下》的京腔京韻,再到沙汀《淘金記》里的川腔辣語……這些文學作品在使用方言進行表達的同時,字里行間保存了其時其地的風土人情,成為文學史上的不可多得的佳作。
然而,隨著現代化的推進和文化重心的北移,以普通話為載體的文化創作成為當代文學中絕對的“主流”,方言化的寫作日漸缺席。盡管《秦腔》《受活》等作品也曾因其中的方言色彩而為人稱贊,但大多都局限于北方方言的范疇,南方方言化文學寫作的成就卻屈指可數。
在這一背景下,《繁花》和《我們家》的創作無疑是種有益的嘗試。金宇澄坦言自己創作《繁花》實際上是在“尋求一種獨特性”。而四川省作協主席阿來更是贊譽《我們家》“為地域文學、四川地域文學,提供了一種可能”。
打破限制在適度中促成理解和交流
“通俗官話里的人物是做不自然的活人,方言土語里的人物是自然流露的人!边@是一個世紀以前胡適對《海上花列傳》的評價。相應的,金宇澄也認為只有方言才是真正的語言,而普通話是一種人為規定的語言。
在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張頤武看來,文學創作中的方言對于語言生動性的提升和地方特色的形成很有幫助,他肯定了金宇澄的《繁花》是一種很好的嘗試。
不過,令許多專業人士感到擔心的是,這種方言性的寫作會不會破壞作品的文學性。阿來就坦言“方言是一個殼子,它提供了一種表達可能,也造成了一種表達的限制”。
在張頤武看來,文學創作中方言的使用應當適度,不能妨礙閱讀和理解。令他感到高興的時,今天中國的許多作家在文學創作時都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啊斗被ā吩诜窖缘氖褂蒙暇褪沁m度和有節制的,因此讀者并不會遇到太大的障礙。”
其實這也是金宇澄在創作時考慮的問題。在老上海們眼中,《繁花》也并非是嚴格意義上的滬語寫作,就連滬語中最基本的詞匯“儂”“阿拉”和“唔”也被金宇澄舍棄掉了!拔覍械臏Z進行了改良,這個犧牲是非常大的,但同時,《繁花》也有了更多的讀者。”金宇澄說。
談及方言化文學創作的未來,張頤武表示要在適度的基礎上“對方言進行整體發掘和介紹,讓人們充分了解其背后的多元文化”。( 來源: 新華網 記者尚昊 )